“忍冬姑娘你好白啊，白的好像女鬼。”殷月白捏着嗓子，阴阳怪气的说。她说完就忍不住“哈哈哈”的笑起来。

“笑死我了，这是夸人呢，还是损人呢。哈哈哈哈哈哈哈哈”殷月白笑到肚子疼的时候，才停下来。

沈晚棠黑着脸看着她笑，“墙角听了不少啊。”等殷月白笑完了，她捂着肚子对沈晚棠慢悠悠的说。

“父亲到了，要你去见他。”沈晚棠喝茶的动作停顿了一下，只回了个“嗯。”

“老师为什么突然来了楚安。”沈晚棠问道，殷先生一般不会多管她的事，更多的是在背后支持她。沈晚棠一步步走到现在，离不开殷先生的支持，离不开殷先生的教导。

“不知道，大抵是不放心你。”殷月白没好气的说，其实父亲的意思她也猜不透，她是父亲送到沈晚棠身边的，本来是为了看着沈晚棠的，也顺便帮着沈晚棠，以防她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。

现在父亲常说她俩“狼狈为奸”，殷月白不在意，沈晚棠就更不在意了。两人从小一起长大，殷月白也只比沈晚棠大了一岁，行事风格自然也十分相似。

沈晚棠揉揉眉心，懒散的开口道“我明明最让人放心了”。殷月白听后犯了一白眼，没好气道：“你自己什么样，心里没点数吗？”

沈晚棠调皮的眨眨眼，“明明就是你带坏我，才害的老师说‘狼狈为奸’。”沈晚棠在吵架方面绝不会让着殷月白。

没等殷月白回击回来，便有一人身着夜行衣从房梁上跳下来。

来人是个身高八尺，模样硬朗的男子，左边的眉毛上有一道疤痕，显得他凶神恶煞，结合这人眼神中透露出的杀气，不难看出，这是个经常过着刀口上舔血的人。

“阿绍，这么晚来，可是有消息了。”卫绍听沈晚棠问，抱拳回答道。

“姑娘，今天阿茗说，唐公子明天会前往大乘寺祈福。”

沈晚棠和殷月白交换了一下目光，也是时候了。

“好，下去领赏吧，这段时间辛苦了。”沈晚棠勾唇，眼底的尽是笑意。

“明天按计划行事，”卫绍应了一声，又跳上了房梁。他与妹妹卫茗相依为命，因为卫绍做的是杀人放火的生意，便一直带着卫茗东躲西藏，过着居无定所的日子。

有一次，卫绍外出的时候，卫茗被仇家找到，多亏了沈晚棠及时出现救下了卫茗。卫绍为感谢沈晚棠，便留在她身边做了一名暗卫，帮她打听消息。卫茗也因为机灵聪慧，留在了沈晚棠的身边。

两人结束了多年来胆战心惊的生活，一直都对沈晚棠心存感恩。沈晚棠也没有苛待他们，给他们的待遇也很优厚。

沈晚棠看向殷月白眨了眨眼，早没了刚才那副神气的样子，殷月白对着沈晚棠“嗤”了一声。

沈晚棠就是典型的用人在前，不用人在后。

“好月白......”沈晚棠谄媚的喊了一声，殷月白也没搭理她，直接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。

次日，林青阳一大早就出了林府，不知道干什么去了。

沈晚棠今天简单挽了个发髻，简单又不失 精 致，留了些碎发在鬓边，头顶的头发被分到两边，头上只简单簪了两根点缀着缠花的木头簪子，那两朵花做的栩栩如生，缠花上面的丝线的光泽感很是低调。其中一根点缀着花苞的簪子下坠了流苏。

与她今天这一身浅葱色的交襟大袖罗裙很搭，腰间系着一根银色缎带，缎带上垂着一块海棠花样的镂空圆形玉佩。披着一件雪狐毛领子的鹅黄色斗篷，斗篷上绣着蝴蝶纹样。

沈晚棠只是略施粉黛，所用的胭脂也只是抬气色的颜色。只有眉间那一点妖艳的红痣，使她整个人看起来温婉清冷。

沈晚棠的簪子大多以绒花，缠花，绢花为主，她几乎不带金银饰品，也没有各式钗环，最多也就是簪子下面坠着步摇。沈晚棠除了左手上的青玉手镯外，在没有别的饰品。

故而，沈晚棠在外人眼中看来清冷的不食人间烟火。

殷月白身着一身烟紫色对襟罗裙，衣摆上绣着浅粉色的荷花样。外披一件同色系的毛领斗篷，一根藕粉色的缎带将头发随意挽起，头上坠着贝壳琉璃步摇。

殷月白不同于沈晚棠清冷温婉的长相，而是偏向于江南女子的柔美，眉眼间又带着一丝英气。她长了一双上挑的杏仁眼，标致的瓜子脸。皮肤细腻白嫩，却不像沈晚棠那种带着病态的白。

大乘寺位于山林之中，地势颇高，气温也要比楚安城里更冷，沈晚棠他们去的早，有的树上还有雾凇。

通向大乘寺的山路难走，马车上不去，只能下来步行。沈晚棠一下车就感觉到寒意瘆人，紧了紧斗篷，好在手中抱着手炉。

路上已有许多人早起来大乘寺，沈晚棠她们并没有和众人走一样的路。转身走向后山。

那里有一处竹林，向来幽密，平常不许人靠近，却是为京中达官贵人们留了一条小路。

有僧人出来迎接两人，一路引着她们走到观音殿处。两人谢过僧人后，进入了殿内。

大乘寺还未到开门迎客的时间，寺里安安静静的，如今的大乘寺早已不似当年的破败。庄严精美的院落，金瓦红墙，处处透着庄严。寺内的树上大多系上了红布条，随风飘扬着。山中空气寒冷，寺庙的屋顶上还有许多没有融化的积雪。

寺内后山有一座塔，是寺内最庄严的地方，塔的周围栽种了许多海棠，如今隆冬腊月，只剩下枯枝上面覆盖了一层白雪。

大乘寺因为当年存放着许多救治时疫的药材，后来便有许多的医者大夫留在此处，一直为百姓们看病。其中，最德高望重的是一对姓李的父女，他们是当年跟随着那两位女子的医者中的领头。

主持见到沈晚棠后，欠身行礼：“阿弥陀佛，女菩萨。”

沈晚棠淡漠的看向面前的主持，他如今已是知天命的年纪，花白的胡子和眉毛，脸上的沟壑深深浅浅。浑浊的眼睛中透露着平静。

殷月白随意找了个蒲团坐下，笑着打量着观音殿，眼前的观音像慈眉善目，笑眯眯的模样。看起来与沈晚棠的相貌相似，这座观音像就是当时大水被冲到大乘寺的那座。

沈晚棠越过主持，看着眼前这座与自己模样相像的观音，若说没有一点关联那是不可能的。

世上哪有那么多的巧合，沈晚棠拯救大乘寺于困苦，寺内众人自然对她礼貌有加，将她奉为“座上宾”。

主持浑浊的眼睛看着沈晚棠，他总能感觉到沈晚棠身上背着沉重的枷锁，让这个十六岁的少女眼中满是冷漠。他怜惜沈晚棠，虽然不知道眼前的少女到底经历了些什么，但并不希望看到她带着仇恨过一辈子。虽然长着一张慈悲的面貌，可主持却从未见她露出一点慈悲的神情。

“女施主，世有因果，万事皆有定数。苦海无涯，望你早日放过自己。”他缓缓开口，苍老的声音缓慢的说。

“主持是大彻大悟的人，”沈晚棠声音淡淡的说，听不出一丝情感。“可我早已无法回头。”

主持摇了摇头，走了出去。

随着大乘寺的钟声响起，肃穆的大门缓缓打开，香客们鱼贯而入，他们虔诚的跪在观音面前的蒲团上，或向佛祖诉说着自己的罪孽，或祈祷着自己家人平安。

唐景荣跪在佛前，殿内的香客已被清空。他骨节分明的手中捻着念珠，嘴里念念有词的念着佛经。低沉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殿内。

唐景荣是寺庙的常客，前几年发大水的时候，唐国公的母亲不幸染上了时疫，已是危在旦夕。唐景荣急匆匆的骑上马赶往大乘寺，等他到了大乘寺的时候，已是子夜。

守夜的僧人告诉他，寺内众人已经全部歇下了，请他明日再来。

可唐景荣等得了，他的母亲却等不了了。他推开僧人直接冲进寺内，他的随从们直接在寺中找着人。

主持出来告诉他，那两位女子和医者今夜全不在寺内，寺里面只有难民，留下的也都是对疫病略懂皮毛的僧人，两位女子和医者们并不在寺中。

主持责备他在寺中大闹，惊扰神灵，老天会降下处罚。

唐国公府里有一座小佛堂，唐景荣时常见到母亲在里面礼佛，母亲也常教导他要心怀敬畏，尊敬神灵，不可做一些有损功德的事情，世间万物皆有因果。

听闻大乘寺中有一座被大水冲来的观音像，他也对这座带来福祉的观音传闻有所耳闻，便想去拜一下观音。

主持将他领到观音殿内，殿内点着烛火，观音像前的香炉里面尽是香灰。那座莲花台上的观音与他见到的观音略有些不同，主持解释是说这不知是哪朝哪代雕刻出来的，一直埋藏于后山的山洞中，这次洪水冲塌了山体。

它才顺着水流一路来了这里。

面前的观音，确实是有些有些年头了，此时他正以慈悲的目光注视着世间。

主持告诉他可将心愿写下来压在香案下，有僧人每日都会在这里念经祈福，神灵也会更容易的听到你的心愿。

唐景荣将僧人们都遣走，自己跪在殿内的蒲团上磕头祈福。若是能让母亲挺过这一遭，他便月月都来这寺内诵经，捐香火。

他又磕了几个头，将心愿写在纸上压在了香案上。